引子
有一类人，大多都是衣着光鲜，神情冷漠，永远都是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，把“各人自扫门前雪，莫管他家瓦上霜”作为人生准则，他们被称为城市人。还有一类人，大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，整日与泥土打交道的人，骨子里透着一股朴实，乐于助人，性格直爽，他们是农民。更有一类人，他们离开了土地，在城市里从事建筑、城市清洁和环境保护、绿化养护或保姆、厨师、服务员等行业，姑且称他们为新农民吧。
一
秋天刚下过一场雨，一天凉似一天了。小华和父亲随着工程队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。他们注视着城市的繁华，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，看着从身边走过，露出厌恶表情的城市人，他第一次感到，在这个繁华的城市，没有他想象中的温暖。
赶了一个多小时的路，终于到了目的地。小华把东西一放，便躺了下来，歇了一会，才开始注意自己周围的环境。用集装箱改造的窝棚，地上横七竖八地放着一些被褥。空气里夹杂着汗臭，让人喘不过起来。“慢慢会好的”，他安慰自己。他把打卷的被褥打开，褥子的一头，有些棉絮已经从被子里露出一截，有些发黄，褥子的另一头，还微微有些泥巴，那是在上一个工地，没有来得及收拾床铺，被人一把扔出来的。
小华是今年才跟父亲出来的。家里母亲生病，负担不起小华的学费，小华只好辍学出来打工。小华想着家里刚刚收割完的麦子，堆得高高的麦垛，还有和自己一样年龄的伙伴。月亮悄悄得升起来，月光透过窝棚洒在小华稚气的脸上。
二
“二黑子的工头跑了！”不知谁喊出了这样一句话，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。正在叮叮咚咚砌墙的工人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，个个都是一脸的惊愕。汗水顺着脸颊留下来，随即，又把头低下去，干起活来。收工的时候，他们三五一群，蹲在一起谈论着。
“唉，二黑子太倒霉了。”“是啊是啊。”人群中附和道。“那他现在咋弄呢？去年就没领到工钱，看来家里的娃是上不成学了，这年也过不去了。”人群中一阵沉默。
小华的'爸爸说道：“二黑子咱是同乡，知根知底的，要不先给他凑个儿，等他有了再还，谁还没有个遭灾落难的时候，大家看行不？”小华的爸爸先掏出了五块钱。“我看中！”人群中附和着，大家你五块，我十块，一会儿，小华爸爸手上，就有了厚厚的一沓。他把钱交到二黑子的手里，二黑子看着手里的钱，一时没忍住，大哭了起来。他从被子里摸出一封家书，小华接过来看了。上面说，母亲病重，急需钱做手术，催促二黑子回去。这包工头一跑，不仅跑掉了二黑子的希望，也跑掉几十个人的梦想。
第二天，二黑子揣着大家捐的钱回乡了。小华和爸爸还有一些工友去送行。他们很庆幸，自己队的包工头没跑。
三
小华跟着爸爸在这个城市中生活快一年了。他们负责的是楼层门窗的安装，小华好奇地问爸爸：“门上的洞是用来干什么的？”“那是‘猫眼’，邻居之间是互不说话的，都是从‘猫眼’里看人。”爸爸笑笑说。小华想起在农村，可以夜不闭户，出门有时连门都不用锁的。小华想起来城的前一夜，和小伙伴们坐在草垛上，望着月亮对城市的无限遐想。他们只知道城市是很大的，比他们的县城还要大。小华觉得眼前的城市跟自己心里的城市是两个样。小华开始讨厌城市的钢筋水泥，觉得远远不如田野好看。
收工了，工人们陆陆续续从楼上下来，拿着手巾拍打着身上的尘土，端着黄瓷碗，蹲在墙角或路边吃饭。小华的爸爸偷偷地对小华传授经验：“要想吃饱，第一碗先盛半碗，赶紧吃完，再盛满一碗，慢慢吃——”正说着，只听见“咣”的一声，打断了他们的谈话。他们循声望去，看见一个人躺在马路上，肇事者早已经扬长而去，周围已聚集了一大群人，但他们只是议论，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。
小华和爸爸以及工友们，看到没人管，便一起把受伤的人送到了医院。但让这些朴实而善良的人寒心的是，伤者的家属非但不感激，还一口咬定他们就是肇事者。幸好交警调出了监视录像，才算给他们洗刷了冤屈。
他们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，一个个像霜打了的茄子，回到了窝棚。
那天晚上，小华很晚才睡着。他在梦里感觉到处都是雪，城市冷得像个大冰窖。从梦里醒来的时候，小华很疑惑，难道城市人都是这样冷冰冰的吗？他想不明白的，还有很多。
四
冬天很快就到了，工程也完工了。小华和爸爸，又像风中的落叶一样，即将飘向另外一个城市里去了。
后记
当我们看到城市的高楼大厦感叹时，有没有注意到高楼下的那些灰色的背影。或许我们太关注城市的繁华，太注重城市的光鲜亮丽，却忽视了这样一群默默为这个城市建设奉献着的人。他们怀着梦想进入到城市，成为介于农民与城市人之间的新农民，但却与这个城市的靓丽显得格格不入，城市的建设离不开他们，却又排斥着他们。这是怎样的矛盾？又是谁造成了这样的矛盾？
小华和爸爸离开了。不知道在这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心灵里，能否感受到一点点的温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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